“娘娘,贞妃娘娘刚册封了贞敏夫人,今日邀您去她宫中坐一坐。”为锦妃轻轻梳头的荷叶正这般说着,突然发现少女的满头青丝中掺了几缕华发,黑色映衬着白色,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衰败来。
“怎么了?”锦妃不知她的惊惧,手中正拿了一只扁方包银押翅戳了戳同她一般仄仄的小白蛇,眼下是脂粉也掩盖不住的疲惫,“就说本宫身子不舒服,你回了姐姐去。”
“娘娘这几日梦魇之症愈发重了,应喝些安眠的汤药才是,再饮上些黑芝麻茶。”娘娘如今才不过十几岁,正是青春年华,怎么突然生出了白发来?
锦妃抬眼看着水银镜中苍白如鬼魅的自己,似乎西风便可以将这具肉身卷去,“陛下呢?陛下还好?”
“陛下很好,如今有了大喜事,想来陛下心情不错不过芳妃怕是再也起不来了。”女官麦冬正自外间走来,笑吟吟地替主子说了听得的消息。
锦妃感受着抹了桂花油的桃木梳子一下一下在发间穿行,舒适地叹息一声,幽幽道,“姑姑以后自去吧。”
持着红枣薏仁汤的麦冬只觉得自己听错了,惊疑道,“娘娘?”她匆忙放下汤碗上前,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
锦妃依旧坐在镜前,镜里映出的少女不过兰信芳华,是还未长成的一枝纤弱豆蔻,却如同失了生机一般消瘦惊人:“我变丑了吗?”她看着镜中的女子,喃喃道。
“娘娘天生丽质,依旧国色天香。”麦冬抽出荷叶手中的梳子,亲自上手为她梳了一个繁缕髻,再在发中饰以明珠花钿。只是这般华美的发髻,尚在年幼的女娘还撑不起来,锦妃以细指描摹着镜中人的倒影,擦了些许胭脂的唇开合:“我快要死了。”
麦冬吓了一跳,忙跪下请罪,又使荷叶去请太医断脉。依旧是气血不足的症状,这女娘的病像是先天不足之症。
“娘娘似乎初信未至,那便是气血不足所致。补药和药膳共用,不可能愈发坏下去……除非是外伤导致大量失血,但娘娘她没有……”太医的声音愈飘愈远,渐渐不可听闻。
手腕上盖着丝帕的锦妃忍不住沉沉的歪在榻上,缩成一个小小的团,却惶惶不能入眠。
“不要管我。”她望着沉香嵌宝钩帐,“不要去找陛下,不要去找贞妃姐姐……”她就这般直直的看着帐顶素雅的纱幔,眼泪簌簌而下,目光却穿过这万水千山,一直向南,回到那最初蜗居的山野草屋之中。
那时她不是远枝的公主,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娘,日子虽然万般清苦,却也温暖幸福。
她后悔了,从一开始便错了。
哥哥,保重。
高绾着繁缕髻的少女唇角噙了一抹释然笑意,在无限光明和暖的澄净春光之中悠然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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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怎么解释给本宫?”贞敏夫人身上还穿着礼服,鸾凤相和的图案随着她焦灼的走动间渐渐褶皱,“什么叫做睡着了?锦妃睡下了需要向本宫回禀吗?”
“回娘娘,微臣也不知为何,但锦妃娘娘似乎用过某种药物,此时呈现昏睡不醒之状,呼吸脉象如常,却无需进水饮食。”
“陛下。”顾琳琅沉吟片刻,只得看向坐在床边沉沉看着锦妃的皇帝。
“朕。做错了吗?”从芳妃到锦妃,不过短短数月。
“陛下没有错!”顾琳琅急道,“为了苍生万民,陛下不愿开战。陛下对公主们也颇有照顾,已经仁尽义至……”在整个国家面前,一个女子的命运,本就轻如鸿毛。若不是陛下拦住,她便是要处理掉胆敢玩弄手段的芳妃的。
……牺牲。是,他为了如今,已经牺牲了许多人。
“她还活着。”皇帝这般说着,抬手捡了枕上一根断发,却在乐羽宫中寻不到让锦妃约束好的那个人,“她身边的那个嬷嬷呢?”
顾琳琅一愣,知晓他向来仁慈后宫,并不赞同她折腾康太嫔这等先帝“遗爱”,“那个玉嬷嬷自请去甘泉寺服侍,我便允了。”
“……琳琅,”皇帝听到这等话,知道事情早已无可挽回,“何必。”
顾琳琅摇了摇头,并不为自己的先斩后奏辩解,只是道:“既然锦妃病重,想来醒后想要见她,我马上召她回来侍奉锦妃。”
她轻轻点过对那嬷嬷的安排,又说起今日之事,目光自然而然地变得清莹含笑,“陛下如今给我的位分才是刚好只是卿妹妹的位分,还是定不下来吗?”她并不知道陛下竟真正动了心,既然陛下决意求娶卿鸾,那月嫔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如何,岂不是她想错了?
“如今事多,总得经过纳彩之类的礼仪,妹妹这般怕是要等急了。”她笑着弹了弹杯壁,玉质发出清脆的叮叮声,掩饰了她笑语间的一二勉强。
“我还未与她说,如今说与她,让她平添担忧罢了。”皇帝抽神去看床榻上安详睡去的少女,对垂首低眉的麦冬叮嘱道,“按时按摩手脚,不得怠慢。”
贞妃听得他这般大包大揽的回答,口中的蜜水几乎要呛出来,她半是慨叹半是无奈道:“陛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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