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二点的手术室，并没有因为一屋的亮堂而显得有多温暖。
几台机器连在一台手术床上，发出轻微的“滴滴”声，病人苍白着一张脸，在麻醉的状态下昏迷着。
“镊子。”
林执低声吩咐。
大半张脸被口罩遮住，仅露出一双眼睛，黑色的瞳仁清澈至极，根本不显一丝疲态，眼尾上勾，定定地看着人时，总会让人不知觉的挺直脊背。
助手赶忙把工具递上。
冰凉的镊子很快夹起一小块弹壳碎片，上头血迹斑斑，他紧盯了半秒后，放到了托盘上。
众人轻呼了口气，三个小时的手术时间终于接近收尾。
“现在开始清理积液，注意生命特征，都清醒点。”
他没抬头，依旧冷声道，将手稍抬高，让助手擦拭掉溅起在皮肤表面的血液。
积液被清理干净后，护士将最后缝合的工具递上，伤口的位置接近大动脉，即便是最后一步都不能掉以轻心。
林执一眨不瞬，一针落下后，再靠着手腕的力道轻轻将针转出来，每一针都精确地维持着5mm左右的距离，毫无偏差，伤口被利落地缝合好。
收尾工作自然是交给其他人。
他最后交待了几句，脱下深绿色的手术服后，才往手术室的大门走去。
林执一走，其他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终于敢交流探讨了。
助手陈璐第一个发表感言:“……虽然已经跟在他身边半年了，但是每次跟他上手术室我还是怕到要死！术前必须灌两杯美式，深怕跟不上他的步骤被他骂个半死！”
“没错！”护士晓黎边收拾着托盘边道:“整整三个小时！我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声，唉，长得那么好看有什么用呢？根本就是冰块啊，但凡他温柔一点，想进我们心肺科的实习医生绝对不止一倍！”
“来，把病人抬过来，”副手魏清将手扶在病人的腰上，几个人闻言忙一起，“三，二，一！”
成功将病人搬离手术床，魏清擦擦额头上的汗，才开口:“往常最后的缝合都是我来做的，我一直还听引以为傲有一手绣花针的功夫，今天看到老大的技术，妈的，我都能想象到他平时在心里面是怎么骂我的了，怎么做到每一步都没偏差，他的手是机器吗？！”
手术室的红色警戒灯终于灭掉。
林执走出来，就被一群穿着制服的刑警给围住，神色疲惫，衣服上也沾满了血迹和污泥。
他轻声交待，“子弹在距左心房的位置仅3mm的位置被取出，手术成功。但依旧需要小心术后的并发症，子弹里铅的成分也可能造成病人中毒，要特别留意伤口，如果发现渗血，必须第一时间通知住院医生，麻醉状态会在早上七点消失，到时会转醒，这几天会安排重症病房，情况正常后可以转回市中心的人民医院。”
“……噢噢，好的，”刑警点点头。
“取下来的弹壳，一会我助手会交给你们，”林执道:“还有问题吗？”
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说出来的话却极有分量，饶是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刑警们也有些被他凉薄的气场给撼住，脑子里回想了一圈，想要的问题都被他一次性解释清楚了，忙道，“没有了，谢谢医生。”
林执应了一声，不再多言，提步往办公室走去，好似接手的只是一桩普通的手术，对于其他一概不好奇。
私立医院的医生……都这么有个性的吗？
陈璐从手术室出来，快步跟上他，“今晚的手术报告我会在第二天交给你，只是主任……这个病人其实不应该由我们来做吧？”
一般警察可不会跑私立医院。
“嗯，有人拜托的，”林执道，话音一落，手机便响起来，来电人便是促使他加班的罪魁祸首。
“我估算了一下时间，果然这会你已经结束了，”纪岑道:“看来一切顺利？”
“嗯，”林执道:“你让病人中途转到我手上，手续解决了吗？”
“小问题，”纪岑不太在意，“你家医院距离事发地点最近，又是流着奢华人民币的血，设备什么的都是最好的，这种危急时刻，我只能想到你了。”
这话倒不错。
铂荣拥有全国最完善的医护条件和各种重金从国外订购回来的先进医疗器材，背靠着第一房产商的林家，占据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皮上，比起公立医院，更像是一个偌大的私家花园，隐密性强，医患关系更为简单，接纳的群体更多是非富即贵的人士以及其他医院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
所以有个问题，纪岑也有些担忧，普通人进铂荣就不是在享受优越的医疗服务了，而是得掉三层皮。
“那费用……？”
“用最贵的药，但按最低的给你，”林执道:“差价就等你几时从人民医院辞职来铂荣就任，用你的工资扣。”
“说这些，”纪岑清楚这位高中好友的性格，知道这是他能给的最大让步，便道:“我就在附近，找你吃宵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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