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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1/2)

作者:明开夜合
叶嘉树出门是去拜访陈斯扬的父亲。

叶嘉树跟陈斯扬十五岁时认识,两人度过了最年少轻狂的四年时间。

一起替下个月的房租发愁;一起赶赴一场又一场的校园音乐会;一起买啤酒回来,在屋里喝得酩酊大醉;一起在酒吧里驻唱,拿点儿微不足道的薪水,攒着钱租五千一天的录音棚灌小样,期待唱片公司的大饼砸到头上的那一天。

直到十九岁那年,陈斯扬去世。

陈父难以承受打击,三年来心内郁结,一直缠绵病榻。前一阵突发脑溢血,生死边缘挽救回来,但今后都得卧床。

照顾陈斯扬父亲的重任,叶嘉树一己之力担下了。陈母要上班,家中无人,叶嘉树请了最好的护工,五千块钱一个月,还有医药费、营养费……

有时候,叶嘉树觉得自己是滚轮里的仓鼠,不敢停下,一旦停下,就是巨大的无法填补的缺口。

他是万事不萦于怀的人,从前收入多少浪掷多少,如今却困于斗室,折腰斗米。

钱,有时候竟是这样折磨人的难题。

在陈家楼下,叶嘉树抽完了一支烟。

他上楼敲了敲门,门内一叠脚步声走近,门打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怔了一下。

“季雪。”

门里的年轻女人穿一套过膝的长裙,胸前挂着围裙,一手的面粉。她抿了抿唇,什么也没说,转身往里走。

叶嘉树在门口站立片刻,方提起脚步。

距离陈斯扬去世已经三年,他在三年后的今天徘徊,前方是无法去往的明天,后方是无法触及的昨天。

困于时间的不只他一人,还有陈斯扬的女朋友季雪。

陈母从厨房里走出来,热切地打了声招呼,端来凉茶,问叶嘉树晚饭吃过没有,她正在跟季雪包饺子。

“吃过了——我就过来看看。”

陈母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朝着卧室努努嘴,“陈叔叔在房间呢,闹过脾气,现在在看电视。”

陈父躺在床上,口不能言,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很简单的语气词。

叶嘉树听明白他是在打招呼,手从他颈后穿过去,把头抬起来,垫高了枕头,而后自己在床榻边沿坐下,从被子里拿出陈父的手臂,顺着血管,一点一点按摩。

他做这件事很耐心缓慢,心里也感觉到久违的平静。

他抬眼往房间墙壁上看,墙壁上贴满了平克·弗洛伊德、大卫·鲍伊、枪炮玫瑰的海报,显然是曾经陈斯扬贴上去的。这两位尚不过半百的父母,还固执保留着儿子在世时的布置和习惯,好像这样就能拒绝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实。

叶嘉树收回目光,跟陈父讲一讲新近发生的事——他自己的生活乏善可陈,提及两句之后,便搜肠刮肚地找寻话题:西区要拆迁了、市里落马了一个贪官、明年落户政策要改革……如是种种,全是他在开车时,从广播里听来的新闻。

总觉得遥远,不关己身一样。

季雪在门口站很久了。

她走近的脚步声没听见,她在思考着该如何喊他,沉默之中,方意识到自己“思考”了很久,在出神地听着叶嘉树讲述那些枯燥乏味的“新闻”。他声音流水一样的平缓,好像任何的创伤都能被此抚慰,再不痛苦一样。

终于,她还是回过神,平淡地喊了一声:“叶嘉树。”

叶嘉树顿了顿,转过头来。

她没与他视线对上,边转身边说,“阿姨喊你出来吃饺子。”

饭桌上,陈母问及叶嘉树近况,叶嘉树说在给人开车。

“也好,”陈母把香醋和辣椒碎都往他那处推了推,“你以前那个赛车的事,我就是觉得太危险,早就不想让你做了。司机虽然挣得少些,总归是稳定的。”

叶嘉树“嗯”了一声,很淡地笑了笑。

吃过饭,叶嘉树去卧室跟陈父道别,又顺便悄悄将刚拿到手的工资,搁进了陈母常用的抽屉里。

陈母将叶嘉树送到门口,叶嘉树刚准备走,屋里季雪说:“等一下。”

她把包的带子穿过头顶,斜挎在肩上,低头说:“我也走了。”

天开始热起来,太阳落山了很久,空气仍然黏糊糊地贴着皮肤。

季雪落后两步,走在叶嘉树身后。

夜色里,人流和车流声,一时近,一时远。

到了公交车站,两人停下等车。

他们如有默契般地隔了三四米的距离,陌生人一样。

季雪手揣在连衣裙的口袋里,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

空气里突然散起烟雾,她不由自己沿着那轨迹去看,视线的尽头,是正微微低头,沉默抽烟的叶嘉树。

季雪抿住唇,生硬地把目光转向他身前的公交站牌,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站牌上的字一个也看不见。

那些本就模糊不清的字,骤然间变得更加模糊,季雪用力地眨了眨眼,把目光收回来。

就在这时,她听见叶嘉树沉声说:“以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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