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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1/2)

作者:明开夜合
叶嘉树睡眠浅,一丁点儿的声响就能将他吵醒,况且他今晚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听见一声模糊的汽车鸣笛,他悚然清醒,立即起身。

屋里静悄悄,他穿上衣服,揣上手机和手电筒,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走出院子,往右拐,通往市镇的路上,一辆正车亮着近光灯。

叶嘉树眯眼瞧了瞧,片刻,朝着那车走过去。

近光灯熄了,车门打开,一人走了下来。月色照得雪光亮如白昼,下车那人拄着手杖,微微佝偻着背。

叶嘉树离他两米左右的距离停下脚步,神色十分平静,“好久不见了,唐总。”

唐蹇谦并不接腔,瞅着他,面沉如水。

叶嘉树说:“天已经晚了,就别打扰宋菀休息了,我们之间的事,我们单独解决。”

早知这一天会来,他一点也不意外。自白天怀疑有人跟梢开始,他就清楚这里已经不平静了,只是没想到唐蹇谦竟会急迫如斯,漏夜赶来。

夜半起了风,刮得叶嘉树衣角猎猎作响,“我听说唐总有一条规矩。”

唐蹇谦挑了挑眉,“你倒是有几分胆色。”

“唐总,你敢不敢赌?——我要是能打得过阿泉,你放宋菀自由。”

唐蹇谦不怒反笑,“我这条规矩订立至今,挑战者众多,有去无回。你仔细掂量掂量。”

叶嘉树站得笔直,“贱命一条,不止一提。”

“成啊,我现在就叫阿泉备下场子。”唐蹇谦转身做出个请人上车的动作,“请吧。”

·

南城春寒料峭,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枯叶,整一条巷子黑魆魆不见半点灯火。叶嘉树背靠着墙根等了许久,巷内终于荡起脚步声。

叶嘉树起身,望见巷子里一人匆匆奔来。

他手揣进衣服口袋,还没开口,季雪先一步连珠炮般质问:“叶嘉树,你是什么意思?两个多月联系不上,伯母天天找我打听行踪。你做事情能不能负点责任?”

叶嘉树沉默。

季雪胸膛起伏剧烈,怒火烧得她无法理智分毫,尽捡着最难听的词句往外迸,然而叶嘉树的沉默让她这些话似都砸进了海绵里,“你倒是说话啊!”

叶嘉树揣在衣服口袋里手拿出来,朝她伸去,“卡你保管好,里面是我所有仅剩的钱。我不想这么晚打搅陈斯扬父母,劳你帮我转交。卡的密码是陈斯扬生日。”

季雪惊愕,一时间被一种难以言明的恐惧攫住,“……你什么意思?”

叶嘉树侧过身去,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支衔住,低下头朝打火机喷出的火苗凑拢,风搅得火苗抖了抖,他伸手挡住,终于点燃。

他低声说:“伯父伯母不是你的责任,你不必把自己的一辈子绑上去,以后过自己的日子去吧。”

那烟雾是一种冷却之后的灰蓝色的,被风吹得荡开,只有火星亮起的时候,她才能瞧见叶嘉树的表情。他的脸上事实上没有分毫表情。

“叶嘉树,你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

叶嘉树顿了片刻,终是向她投来一眼,“我要去做一件事,多半有去无回。”

“你……你想去做什么?叶嘉树,陈家的事情你准备撂挑子了吗?”

“你不是一直恨我害死了陈斯扬吗?正好……”

“你如果不是为了陈斯扬去死,算什么偿命!”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将就我到底下去再跟他赔礼道歉。”说完,他便要走。

“叶嘉树!”

叶嘉树顿住脚步。

季雪眼中模糊,叶嘉树的身影在她眼里摇摇欲坠,她说不出话来,像被尘封的往事一把掐住了喉咙。

她想起当年还是三人在一起的时光,她无法克制自己将视线从陈斯扬身上移开,转而看向这位主唱。

那时的叶嘉树还不似现在这般颓然而泯然,他身上有一种锐利而张扬的气质,并非愤世嫉俗,只是不愿与世界和解。每一次演出,台下年轻女孩儿撕心裂肺喊他的名字,他偶尔将视线投到台下,但事实上谁也不在他的眼中。

她总会想,这世上会不会有这样一人,能得这位主唱高看一眼?他也会有为了女人奋不顾身的一刻吗?

有许多词形容,心猿意马,见异思迁……或是别的什么,她不至于卑劣如斯,她选择同陈斯扬坦诚自己的变心,她也想坐在台下呐喊,作为那些依稀的面目中的一员,即便得不到任何一个四目相投的注视。

她没想到在与陈斯扬摊牌之前,陈斯扬刚与叶嘉树因意见不合大吵了一架,陈斯扬承受不住双重的打击,当晚喝得酩酊大醉,也因此葬生于火海。

这件事,她谁也没告诉,三年来守口如瓶。她十分清楚,自己才是导致陈斯扬殒命的真正元凶。

她余生都将活在永远的悔恨之中,只是她不像叶嘉树,她不敢忏悔。

叶嘉树等了片刻,没等到下文,于是举起手臂挥了挥,权当告别,而后迈开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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