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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妆(1/2)

作者:纸中凌
入夜,萧屿躺在江虚辰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心绪烦闷的厉害,加上盛夏炎热,晚间无风,就算开着窗子,房间也闷的跟蒸笼一样,一茬一茬的热汗如骤雨而下,濡湿了亵衣与身下单薄的被褥。

以往这个季节,萧屿都会宿在听雨阁后山的寒泉旁,那里的泉水一年四季冰凉彻骨,就算在烈日炎炎的正午,立在泉边也能感受到森森凉意。这时,泉边横七竖八的躺着若干弟子,打鼾梦话伴着夏虫阵阵交织一片,偶有睡的离泉水太近,一不留神翻身入水,刺骨的寒冷激的嚎叫不止,大家也是见怪不怪,翻个身自己睡自己的,毕竟泉水清浅,淹不死人。

他想起多年以前的盛夏,云峥道长带着玲珑秀致的江虚辰来听雨阁为师傅守关,那一个月里他带着江虚辰玩遍了听雨阁的大小角落,闯了无数的祸,作了无数的妖,气的六位司掌轮流提着戒尺,追着他打,那灌注了灵力的戒尺打上身,十天半个月都很难好全,结果他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一边闯祸一边疼的龇牙咧嘴,就算如此他也不长记性,依旧领着江虚辰漫山遍野的作妖,所过之处如飓风过境,满地狼藉都是轻的。

有一日夜里,他拉着江虚辰坐在寒泉边看星星,漫天星光熠熠,月下竹影重重,远处石缝土壤间开着不知名的各色小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当时他们说了些什么萧屿早已没有了印象,毕竟儿时的话语稚嫩可笑,无外乎吃什么玩什么,如何绞尽脑汁的想些稀奇古怪的游戏,打发明日崭新的一天。他只记得那晚,江虚辰如个女孩般抱膝而坐,仰着莹白中透着粉嫩的脸颊,忽闪着漆黑的凤眼盯着星空微笑,他似乎心情很是愉悦,连微笑都比那漫天的星斗要亮要美,操着甜甜的奶音,对自己说:“阿屿!谢谢你!这些星星真漂亮!”

萧屿大咧咧的枕着胳膊躺在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叶,嫩绿的叶片随着嘴唇的蠕动,上下撅动着,“别客气,以后带你去更好看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

稚嫩的江虚辰垂下好看的凤眸,如星子般晶亮的看着萧屿,笑的如放足了糖的桂花糕一样甜,“一言为定!阿屿说过的话,不许食言!”

那一瞬,小刺头的萧屿如失了心的傀儡,丢了魂的躯壳,沉溺在俘获的笑容中,狠狠点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躺在床上盯着窗外那一方不大的夜空,繁星满天,熠熠生辉的盛景,与当年寒泉赏星彼此重叠,只是如今的他们以是独当一面的清隽少年,仗剑江湖,斩妖除魔,彼此之间不在坦诚相见,而是多了几许保留。年少的纯粹情感染上了太多的腥风血雨,恩怨情仇,使他们看似亲近,实则心隔汪洋,他在海的这一边把兄弟情转变成了可耻的爱情,而江虚辰在那一边把情感封闭,带上面具伪装深情。这填不满的鸿沟,斩不断的潮水,生生拉开了心与心交汇的距离,使他没来由的害怕,惶恐,提心吊胆,不知所措,每时每刻无不被这些情感压抑,吞噬,煎熬着!

他忘不了三日前江虚辰薄浅的笑容,一如既往的含蓄温暖,却没有分给自己一厘一毫,他甚至无论如何努力,也没有在他的眼眸之中看到自己半分身影,他仿佛就这样把自己这个有血有肉的大活人屏蔽掉了,哪怕连一片衣角都不愿安放。想到这里,心里的不安越发浓烈,如利刃猛绞,他伸出手来攥紧了胸口的衣襟,用力到骨节发青,脸色发白,一身潮湿的热汗随着心脏的隐痛化为了冰凉的冷汗。

萧屿越发的坐卧难安,他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任他如何默念安抚都无济于事,最终随着后院一声难捱的痛喝达到了巅峰,他竟然从床上狼狈不堪的跌落下来,蜷缩在地上动弹不得,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手脚尽数丢了力气不听使唤,除了脑子是清醒的,他甚至不能让自己的眼珠动起来,耳边传来一阵阵江虚辰痛苦的哀嚎声,他恨不得立马飞奔过去看个究竟,可这身体仿佛被施了禁咒一样,如消失般让他感觉不到存在。

良久,心急如焚的萧屿才掌控了恢复气力的身体,一路跌跌撞撞的跑进了后院,那扇紧闭的小门此刻洞开着,门前石阶上泼洒着湿淋淋的血水,在微弱的烛火之下闪着血腥的光。纪姚从门内捧着心口跑了出来,秀眉纠结,立在门边靠着苔藓的墙壁揪心莫名,不忍在看!

萧屿面露痛色,稍有停顿,随即大步跨过门槛迈进了屋内,只见那房中满是各色千奇百怪的工具药材,遍地倒伏的瓶瓶罐罐,散在一起的银针匕首,绷带药包,满眼狼藉杂乱不堪,那张破旧的梨花木床,堆着乱七八糟的枕头被褥,却不见有人卧在上面,顺着床脚而下,一截如手臂般粗细漆黑的铁链拴着一双惨白的手腕,而此时那皓腕早已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粘腻腥稠的血液顺着藕臂流淌下来,沾染的亵衣一片暗红。

江虚辰病恹惨白的脸,透着几块可怖的青紫来,他死死的咬着银牙,却还是发出如濒死的野兽般难掩的痛苦,一双凤眸如滚圆的青杏,虬结的血丝盘的他眼底猩红骇人,强弩之末的气力全部用来抵抗喉间嘶哑的嚎叫,这番痛苦难当,不成人形的模样,比当场观刑凌迟好不到哪里去,让人恨不得当场刺他一剑,送他解脱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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