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蔷薇,然而一种隐忍的痛苦还是清晰的透过空气传达过来,他声音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情查无实据而且干系重大,我还没有想好说不说。而且,如果事情真的是我所想的那种样子,我怕,你也许会恨我。”
蔷薇望着韩书仪的侧影,只觉得的这个男子身上竟罕见的透出一种萧索之意,不由心下一软,刚想要轻言抚慰,突然一道灵光从脑海中一划而过,她今天所听到的事情,几乎都在围绕信,还有笔迹。
如果陆霖云的事情可以做假,那当年的那件事情呢?是不是也是一样?
韩书仪的表情如此为难,又说自己恐怕会恨他,那么……
突然抬起头脱口问道:“那个杜俊除了会模仿陆霖云的笔迹,是不是也同样会模仿其他人的笔迹,比如说……迎击赤焰军左前锋官,宋竹锋!”
韩书仪猛的转过头来,惊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宋竹锋?”
蔷薇一颗心陡然一跳:果然,果然是这件事情。
用力咽了口口水润泽干涩的喉咙,蔷薇艰难的问道:“他会模仿宋竹锋的笔迹,对不对?而且,模仿的很像,像的就算是宋竹锋本人看到了,都不会怀疑,那是出自他的手笔。”
韩书仪仿佛被定住了一般立在那里,目光不住的打量蔷薇,仿佛想看出她到底知道了多少,蔷薇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里任他打量,大大的眸子中黑白分明,眸底深处却透出一股坚决的等待,她在等,等韩书仪将他知道的事情告诉她。
良久,韩书仪终于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他并不会模仿宋竹锋的笔迹,三十年前宋竹锋还在的时候,他才不过是个六七岁的孩子,哪里能认得清什么笔迹不笔迹?”
“那……”
“会模仿宋竹锋笔迹的人,是他的父亲。宋竹锋是将军,却也是雅士,一笔字极有风骨,犹擅茶道。当年很多人都曾模写过宋竹锋的字,杜俊的父亲便是其中的佼佼者,几可乱真。”
蔷薇定定的望着韩书仪,想要说什么,然而却觉得喉咙哑的几乎说不出话,她就知道,知道自己的外公,断不会做那样围杀自己袍泽的事情。
“那……”
“蔷薇,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在怀疑什么,老实说,我也忍不住要那么去想。可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事情,也不过是他会模仿宋竹锋的笔迹,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也没有人可能知道。”
“你的意思是……”蔷薇心中有一簇微弱的火苗在跳动,可即使是蔷薇自己,都知道那簇火苗跳的有多可笑。
韩书仪的话毫无余地的将她仅存的火苗浇熄:“杜俊的父亲己经死了,早在二十多年前。”
蔷薇的五指忍不住紧紧攥起,每一次每一次,当她以为自己知道了很多事情的时候,回过头来想想,才无可奈何的发现,其实她什么也不知道。
就算当年那些事情一点一点在脑海中串连成像,可是,她却没有任何一件能够证明她的说辞的。
那些真相就像空气一样飘浮在身周,她感觉得到,可是却看不着,听不到,就算她拼命的伸手去抓,摊开手掌的时候,也依然是两手空空。
韩书仪看着蔷薇怔忡的样子,心下一阵不忍滑过,走前两步,伸手轻拍蔷薇的肩膀,柔声说道:“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你先躺下,睡一会儿好不好?”
蔷薇怔怔的坐在床上,对韩书仪的话恍若未闻,蓦的,她猛的抬起头,大声说道:“不对!”
韩书仪被吓的一愣,下意识的身子往向侧了一下,才轻声开口问道:“什么不对?”
蔷薇紧紧拉住韩书仪的衣袖:“你刚才说,杜俊和你家的关系根本不亲,勉强才能搭上一点关系对不对?”
“是啊。”韩书仪轻轻点头。
“你又说,你爷爷出手帮了杜俊不少忙?”
“没错。”韩书仪再次点头,然而刚点完头,他的面色就猛的变了,一下变的极为难堪。
蔷薇对韩书仪的变化仿佛根本没看到,大声问道:“既然杜俊只不过是你家一个无关紧要的亲戚,为什么你爷爷却要这么帮他?他身为当朝一品大员,又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一个无权无势又几乎八竿子打不着的穷酸亲戚?”
拉着韩书仪衣袖的手拼命的摇晃,仿佛是在寻求某种认同:“所以并没有完全湮灭对不对?杜俊一定知道什么,而且他有办法让你爷爷不能杀他,对不对,对不对?”
“蔷薇……”韩书仪眼神痛楚的看着蔷薇,声音嘶弱的叫道。
韩书仪如此脆弱的声音一下子惊回了蔷薇的神智,她看着自己仍然抓着韩书仪衣袖的手,突然一下子缩回,抬起头无措的望着他:“对不起,我……我不是……”
“无……无妨……”韩书仪轻轻摆手,笑的有些凄楚:“其实从一想起杜俊的父亲会临摹宋竹锋的字开始,我就己经想到了爷爷对杜俊不同寻常的帮助,可是,我总是希望,爷爷和当年那件事情是无关的。我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这样说,可是却发现,这样的设想,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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